周溪被顧念氣得不輕，扒著門框喘粗氣，“你居然敢作弄我？誰給你的膽子！”

“不就是個小記者嗎？我捏死你跟捏死螞蟻一樣！”

“你給我等著，明天我就讓我爸去找關系把你開除了！”

顧念好笑地說：“哎呀，好好說話啊，聲音這麽大做什麽。”

“你！”

“我什麽我？不就開個玩笑嗎？你看你指使何力讓我白等那麽多天，我都沒生氣。”顧念輕笑，“年輕人火氣好大啊。”

顧念誠懇地指導她，“你看看你，怒目圓睜的，哪裏有一點女團可愛的樣子。表情管理學得也太不到家了吧。”

何力在門外聽見聲音，小跑進來，看周溪氣急敗壞地指著顧念，眼看就要擡手揚過去，立刻後怕地抓住她的手腕，把她往外推，“哎喲姑奶奶，這裏不是你家，註意點啊！”

付南川都來露過臉了，哪裏還能再欺負顧念？

“你到底想不想在圈子裏混了？”

周溪正在氣頭上，口無遮攔，“怕什麽？回頭我就讓我爸過來找付總，看她能得意到什麽時候！”

周溪氣到發抖，語氣中滿是威脅。

顧念佯裝害怕地拍拍胸口，“好怕哦。”

“……”

何力無語。

大姐，您那根本不是害怕的表情好嗎？

周溪指著顧念，對何力控訴，“你看她那個樣子，換你你氣不氣？”

她要掐死她！！！

周溪原地暴走，被何力拉住才沒沖出去，兩人拉扯之間，忽然聽顧念淡淡道：“說真的，如果真的被你爸找關系開除，那我也只能發微博曝光你和付堯的接吻照了呢。”

何力大驚，連忙問，“什麽情況？你私自談戀愛了？”

周溪死死盯著顧念。

“回頭再寫一篇聲淚俱下的被綠新聞稿，我相信到時候周小姐一定可以引爆流量，熱穿地心。”

“而付堯的小公司估計也會受到影響，哎，付堯那個人啊，要面子，那個公司是他們一家人的心血，你說他到時候還會不會喜歡你？”

“不知道你爸爸有沒有那麽大的能力，清掉全網的討伐？”

周溪咬著嘴唇，恨恨瞪著顧念，使勁甩開何力的桎梏。

“顧念，我記著你了。”放完狠話，周溪氣急敗壞地跑走了。

記著她什麽？

她不過打打嘴炮，她卻是當著她的面和付堯接吻挑釁，兩件事可以相提並論？

不帶這麽雙標的。

顧念嗤笑，揉了揉酸痛的肩頸，回到桌邊收拾筆記本。

何力立刻小跑進來，“顧小姐，您辛苦了，剛剛周溪……她是小姐脾氣，還請您不要介意，采訪稿那裏……”

顧念明白他的意圖，“你放心，我是專業的，不會因為自己受氣就在采訪稿上做文章。”

“那是當然，那是當然。”何力訕笑，“對了，我這有些小禮物，都是女孩子喜歡的，要不……”

顧念拎起背包，打斷他：“何先生，您不用特地討好我，我只是做了分內事罷了。”

“如果您是擔心付總以後給您穿小鞋，也大可不必，付總的為人您是知道的，寬容大度，和藹可親。”

何力眼角抖了一下。

不是，他們認識的是同一個付南川嗎？

這個記者知道寬容大度、和藹可親到底是什麽意思嗎？

“好了，我先去找付總吃飯了，何先生，再見。”

目送顧念腳步輕快地離開，何力杵在原地，一個頭兩個大。

從剛剛周溪和顧念的對峙中，他能隱約猜到事情的真相，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周溪當槍使，怕是把顧念得罪得很徹底。

周溪有後臺，他可沒有。

哎，前途坎坷。

******

在等電梯的時間裏，顧念拿出手機，給付南川發消息。

【付總，我采訪結束啦。】

【我在一樓等您？】

她並不知道付南川的辦公室在幾樓，也怕打擾他工作，最妥當的方式就是安分地在樓下等。

付南川估計在忙，並未及時回覆。

聽到電梯到達的聲音，顧念沒有擡頭，餘光瞥見門開，徑直擡腳走了進去。

電梯裏人不多，顧念站在靠邊的位置，隨意上下翻動自己和付南川的聊天記錄。

然後驚愕地發現，自從加了付南川的微信之後，他們壓根沒有聊過天！

都是她單方面地說晚安問好。

顧念唇角微抽，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憐。

自己連付南川的朋友都算不上，剛剛她在怒懟周溪的時候，卻趾高氣昂到像是已經成為了付南川的合法另一半一樣。

相較之下，更顯可悲。

而且……

顧念嘆了口氣，有氣無力地靠在電梯內壁。

冰涼的金屬緊貼衣料，傳來一陣寒意。

她口口聲聲說不想再利用付南川，靠他的身份行權利的便利，教訓付堯和周溪，可每次遇到困難，她自己卻無能為力，只能借用付南川的身份，讓厭惡的人吃癟。

她瞧不起自己的無能。

她想有朝一日，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，換來別人的體貼和尊重。

而不是處處都要依附他人。

電梯一路向下，偶爾有樓層停靠，上來兩三個人。

詭異的，電梯裏一直都無人交談。

顧念隨著人流往後移動，不小心碰到了身後的人，立刻小聲道歉，“不好意思。”

對方頓了一會，“沒關系。”

嗯？

聲音怎麽那麽熟悉？

顧念皺起眉，下意識吸了幾口氣。

剛剛只顧著想事情，沒發覺這電梯裏的氣味也很熟悉。

顧念後知後覺地向身後看去。

只見付南川站在她身後，神情無奈。

顧念維持著仰脖回頭的姿勢，張了張嘴，“你……什麽時候進來的？”

聽到她說話，其他人似有若無地瞥來一眼，又迅速挪開視線。

付南川嘆道：“一開始就在。”

當時電梯停在十三樓，他看她走進來，還想著說挺巧，哪想到她看都沒看他一眼，兀自出神，時不時唉聲嘆氣，悶悶不樂。

“有心事？”

面對他善解人意的關心，顧念搖搖頭。

兩人隔得近，衣料摩挲發出沙沙的聲響，在寂靜的電梯裏愈發清晰，顧念不知怎麽的一陣臉熱，只得緊繃著身體，動都不敢動。

她垂著腦袋，甚至可以感受到付南川噴灑在她後頸清淺的呼吸。

度秒如年地盯著電梯一路降到一樓，顧念跟著人流走出去，長長地喘了一口氣。

調整好錯亂的心跳，顧念對付南川說：“那我先去放筆記本，付總，晚上在哪裏吃？我今天開車來的，可以自己開車過去。”

付南川看了她一會，“不用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今天我開車。”

說完，長腿邁出，往出口處走去。

顧念楞了兩秒，小跑跟上，“你開車？那我的車怎麽辦？就放這裏嗎？”

“付總，你們星空公共停車場一晚上多少錢？”

“能不能給我打個折？”

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門，顧念才發現付南川的那輛邁巴赫已經停在了門外。

看到熟悉的邁巴赫，顧念難免想到緒之暉和付南川的八卦。

那張照片上，緒之暉就是上了這輛車。

付南川繞到駕駛座，扣好安全帶，見顧念還站在副駕駛的車門外，不由皺了下眉。

他按下車窗，側頭對顧念說：“上車。”

顧念臉色不太好，沒搭腔。

付南川以為她在心疼停車費，嘆道：“你的車停一晚不收錢，放心，可以明天來取。”

……誰在乎那一晚上的停車費啊。

顧念哼了聲，兩手交疊拎著筆記本，腦子一熱，矯情地說：“我手上有東西，開不了門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付總，您幫我開一下門吧。”

付南川不動聲色地打量她，半晌，涼涼道：“開不了門，可以不去吃。”

“……”

不解風情！

顧念氣鼓鼓地拉開車門，一屁股坐上副駕駛，還沒系好安全帶，車子就平穩地駛了出去。

把筆記本放在腿上，顧念看向窗外，酸溜溜地想，能幫緒主編開車門，就不幫她開。

區別對待！

但上頭的情緒過去，顧念又反應過來，她和付南川是什麽關系，有什麽資格和人家的暧昧對象比？

一定是今天付南川對她太好，才讓她有了浮誇的自信。

顧念懊惱地捂住臉。

付南川專心開車，偶爾分神瞥一眼顧念，欣賞著她變戲法一般的換臉技術，無聲地嘆了口氣。

他實在無法搞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麽。

采訪前分別的時候，她還一臉笑意，采訪結束又晴轉多雲。

他不願意結婚的原因之一，就是女人情緒太過多變，他無法招架，也不想把時間花費在這些無聊的瑣事上。

但眼下，他卻想問一問。

恰好等紅燈，付南川看向顧念，“采訪不順利？”

顧念還是蔫頭蔫腦的樣子，無力搖頭，“沒有，挺好的。”

她還順便罵了周溪一頓，一雪前恥了。

“那你為什麽不開心？”

顧念看著付南川，嘴巴張張合合，欲言又止，最後甩出一句，“你不懂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像你這樣優秀的人，根本不會理解我們這種平頭老百姓的痛苦。”

“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，他們一開始對我態度有多蠻橫啊？一看到你，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。”

“我也想有朝一日，變成像你這樣有權有勢，呼風喚雨，一個眼神就讓人聞風喪膽的人。”

“是我不配成功嗎？”

“是我不夠努力嗎？”

“我想靠自己越來越強大，再給那些瞧不起我的人，狠狠地甩一巴掌。”

“而不是依靠別人狐假虎威。”

窗外秋風蕭瑟，落葉打著彎飄落而下。

顧念說完掏心窩子的一席話，再看向付南川時，眼底甚至隱約有淚花閃動。

付南川平靜地看著她，喉頭滾動，似乎想說些什麽。

後方傳來催促的鳴笛，付南川反應過來，平穩啟動車體。

秋日的傍晚天黑得很快，不一會，太陽已落了下去。

城市霓虹第次亮起，車體滑過熱鬧的街區，路燈一方方斜射在車窗上，投下暖黃色光影。

有車窗相隔，車內依然安靜。

這段安靜的時間有些久，久到顧念以為付南川不會給她回應，才聽到付南川淡淡道：“你之前說我菩薩心腸，樂善好施。”

顧念楞了楞，不明白好好的付南川為什麽提起這個。

“對啊。”

“那為什麽，你剛剛用了聞風喪膽這個詞？”

“……”

顧念露出被噎到的表情。

我去，不是吧。

我掏心掏肺地說了半天，您來質問我用詞不當？

付總，您抓的重點未免也清奇了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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